古人造园怎样应用植物材料,培育成为园林景观,怎样认识其造园意义?恐无专著可资查考,只能在有关的诗词文赋、园记、笔记、小说中约略看到一些梗概。但在配置植物后,却极重视对花草树木的培育,使之成为景观。苏东坡在《雪堂》词中有一句说得好:
“台榭如富贵,时至则有;草木如名节,久而后成。”说明了植物配置后,必须扶育管理,如同人的声誉名望,要靠自身的磨炼、平时的为人,争取社会的公允,无法一蹴而就。至于具体的培育、管理技术,除对老树复壮外,本文不准备详加讨论了。
植物是“天人”体系中的重要一环,是造园造景不可或缺的材料
先秦、汉魏等皇家苑圃,规模恢宏。一方面因与农耕、放牧等生产有关,苑囿便是庄园牧场;另一方面,宽大的苑囿自然散生着各种植物,动物也可自由地生活;自然界的一切,在苑固中都可以寻觅,苑囿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,生活其间感受到了自然界的一切。
对帝皇而言,“唯天子受命于天,天下受命于天子”(《春秋繁露·五行之义》)的狂妄,在苑囿中完全可以体现。设若没有了动植物,也就是没有了生命,一切自然节律就完全无法显现。因此,西汉董仲舒主张“五行”的观点,并强调“木者农也”,木代表了庄稼粮食,成为力量的源泉(见前二单元)。董仲舒认为植物主宰着生命,植物为天之所赐,人必须仰赖于天,故称“木为春”。另据考证,董仲舒生活的西汉时期,黄河流域是林木繁茂,水草丰泽,生态状况良好。(中国林业科学院科技情报研究所《我国是怎样由多林变为少林的》
1976年6月,董仲舒在这样一种风调雨顺、物茂林丰的环境中,深切体会到森林是自然界最重要、最具生气的组成部分,人类有了林木,庄稼才得以生存,一切生命才得以孕育成长。所以植物又成为天地之间、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自然之物。“天人之际和谐”的人生哲理,有赖于植物的存在才得以确立。
所以,自魏晋、南北朝起始直到明清,士人造园,无不重视林木的应用。即使把园直接造在山林之中,成为自然之一角,还是十分注重选择林木茂盛之处,如谢灵运选择“峰崿隆峻,吐纳云雾。松柏枫栝,擢干竦条”的会稽山造园;白居易建庐山草堂于竹树云石应接不暇的峰、涧之中。即使在缺乏山林可借用的城市中造园,也要人工创造,如晋末名士戴颙“出居吴下,吴下士人共为筑室,聚石引水,植林开涧,少时繁密,有若自然”(《宋书·戴颙传》)。心志淡泊如陶潜,虽不造园也要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总之,不论松柏枫栝、植林开涧、采菊东篱,都需要有植物相伴随,在绿色的环境中,把自己融入到无穷宇宙之中,与天地相和谐。
城市山林心志所系
古代士人在出处仕隐的人生抉择中,大多以不得志而告终,在封建集权制度下,又以隐逸为选择。隐入山林为的是把心志寄寓在天地自然间,善养其浩然之气。而最能与天地自然共节奏的便是植物,特别是树木不论四时八节时令变化,都可一一反应出来;同时,经长期的培育,人们对其生物学特性,又都赋予人格化。在细察静赏中,可以寄情托志,植物成为人格价值与天地合其德的极好媒体。通常说隐入山林,便是因为山是仁者所好,(《论语·雍也》),林是人格的需要,嵇康、山涛等隐入竹林,便是因为竹的“性格”为嵇康等赏识,赏识竹子的“贤、德,直、道、贞”的性格,认为他们的人格只有竹子才可与之比拟,隐入竹林便是人格价值得以体现,心志才能有所寄托。所以世称“竹林七贤”。人们对竹的欣赏,就是借竹的贤德等内涵特性,烘托着自身的人格价值。作为隐遁现实而造的城市山林,当然少不得要用各种植物,特别是一些富有“比德”属性的植物,更是配植成景的必备的造园材料。
士农相依弘扬农耕文化
在农耕社会,士农相依,躬耕林泉,艺园植蔬,常被看作勤劳自律的美德。古代士人与农耕的距离也比较接近,所谓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的事例也颇多,人们把发展农业放在极高的位置。《商君书·垦令》载:“民不贱农,则国安不殆”;《管子·大匡》中写道:
“……用力不农,不事贤,行此三事者,有罪无赦。”从中可以看出,农业与国家安危、与贤德是紧密相依的,但也有那些“用力不农,不事贤”的人,是“有罪无赦”者。浸透儒道文化乳汁的士子,自然要认真卫道,以弘扬农耕文化为己任,实现孟子倡导的“五亩之宅,树之以桑,则五十者可以衣帛矣”的仁政。所以造园之际,每喜留隙地植蔬果、种桑麻。如宋·朱长文作乐圃后,桑拓、时果、嘉蔬无不种植。所有这些,都倾注了园主对农耕的丝丝情环。因此,纵观汉之上林苑,以迄明清的居家小园,或多或少总有瓜果杂植园中,说明实用性的植物也受青睐,这是植物材料的另一功用。